設計的可能性

上周末北上去看外公已有心理準備，母親說換了藥治療，這次反應很大。

外公全身無力，唯一的力氣用在緊閉雙眼，憤怒地像個小孩－－他說：「我就快要死了，吃什麼吃？！看什麼看！拜託你們讓我這樣走吧……」

心跳維持在一百，很快很快…想像此刻他身體拖著八十多歲的罹癌身軀在跑五千公尺，心靈極度折磨，而我們在一旁跟他說加油………我沈默了。

細到跟我手臂一樣的小腿，佈滿海風吹過的風霜硬皮－－外公，你是怎麼忍受的？記得在上上週末，牧師跟我們說到了面對死亡這件事，他說人都會死，而且 是生來就有的課題，而保羅卻對死亡不懼怕，只因為我們生來就是累積死後的福，他說可以在神的旁邊，死有何懼？？當然非基督徒用科學角度來說是坦然無懼，所 做都合乎良心，所以對死這件事坦然－－那時我想到了這句話，默默地在他的床邊禱告，祈求上帝可以讓他安然，即便是他選擇了要走。

其實我捨 不得看著他跑了……八十出頭，從光復前到現在的變化，不豐富也精彩。媽媽說外公小時候父母早亡，無親無故，生活相當困苦，早期以捕魚維生，遠洋的生活讓他 與外婆的情感不佳，他不懂怎麼表達，所以總是打罵，以時代來看是歷程，但是在人身上就是傷痕，所以外公是寂寞的，而他卻在寂寞中，在我們孫字輩裡得到救 贖…外公疼的愛的，他還是有得到回饋，我記得他看到孫兒去看他，開心的含淚了，只是不好意思。

小時候很害怕黃昏，從外公外婆家的北投住處總讓我感到恐懼，我覺得那跟害怕死亡的感覺很像，然後我會抗拒午睡，只因為不想起來就看到黃澄澄的落日，掙扎了幾遍，長大與少去外公家，以及夜晚的電視讓我淡忘了這種感覺，直到現在幾乎很少看到夕陽，不過我也正慢慢日落了。

外公時不時地哄我，關於午睡這件事，不過我還是想看書，所以他成功的機率不高，現在想起在北投那張單薄的單人床，與午後斜照下來的日光……我擔心外公的靈魂還是這麼寂寞。

今早，外公走了。

那時我正疲累在早起與工作中，來回不停，而外公卻邁了一大步，在時間軸上抽離了他的身體，

外公，我捨不得你說的樹葬、火化，怕找不到你，不過想想，……對不起，我好自私，因為我也想這樣……也想給子女少點煩憂，
外公，這大概是你帶著一點寂寞的溫柔，好好走，不回頭。